在我单位的院落内外，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常有鸟儿光顾，我与鸟儿也就成了邻居。

在我办公室窗外有几株野生的树，分别是枇杷、苦楝、石榴和乌桕。这些野树大概是鸟儿衔来的种子长出来的，几年功夫便从小树苗长到镐把粗，蹭到一层平房那么高，特别是苦楝长势飞快，三五年功夫便高出平房一大截，一到春季擎起一把郁郁葱葱的绿伞，把室内的光线遮挡住一大半。

最早访问这片林子的是知更鸟。春雨浸染大地，绿遍芳丛，桂树吐出鹅黄的嫩叶。一只知更鸟落在窗前野枇杷树繁密的枝叶间，像一位优雅的绅士，不大声喧哗，只是偶尔发出短促而快乐的啘啭声，“吱吱……喱”，有点像英语元音中的爆破音。一年之中，山雀和黄莺一类的小型鸟类也时常光临这几棵野树做客，大概是飞行途中的小憩。它们时刻保持着警惕，稍有动静，便扑扇翅膀飞走，我可以清晰地听到鸟儿起飞时翅膀擦刮叶片的“嚓嚓”声。

最开始闯入机关院子里的是白头鹎。我循着鸟声在院子西面围墙边的竹柏树上发现了它们。这种鸟的头顶上有一撮清晰的白色绒羽，俗称“白头翁”。其时，刚刚立夏，西南风劲吹，鼓动着衣襟，带着一丝凉意入怀。我上洗手间时偶然听到竹柏浓密的叶间总有“吱吱……喳”，两声短一声长的鸟鸣声，声音热烈、圆润，响亮，像是在表达一种愉快而又羞涩的感情。我抬头仔细观察一阵，才看见一只雄鸟在枝头来回跳跃，唱着动听的情歌。雌鸟在更高的树枝上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。这场风花雪月的故事，持续了几分钟，两只鸟一前后，展翅飞过楼顶，消失在碧空里。那段时间，两只白头翁每天都会在上午十点钟准时到竹柏树上约会，它们必须抓紧时间——夏天是它们恋爱结婚孵化小鸟的黄金季节。所有的鸟类都是实行一夫一妻制，鸟类是感情最专一的动物，它们是忠贞爱情的化身。杜甫诗云：“在天愿作比翼鸟，在地愿作连理枝。”孟郊也有诗赞：“梧桐相待老，鸳鸯会双死。”这是对鸟类忠贞爱情的高度褒扬。

时光飞逝，转眼进入盛夏，天气炎热起来。一天黄昏，机关已人去楼空，我还在加班。倏然，门外的院子里传来鸟的鸣啭声，仔细听来，声音有两类，一种清脆有力，一种柔弱似虫鸣，我猜想应该不止一只鸟。推门出去，果然见一大一小两只山雀，小山雀在院子里的茶花树上练习跳跃动作飞翔。一连几天黄昏，都有二三只山雀在门前鼓噪，一会儿又是鸟翼掠过的声音。我觉得奇怪，黄昏是鸟儿归巢的时间，为何山雀却在此流连忘返？谜底是偶然间揭晓的。有一天，我上机关二楼送文件，才发现院子中央的红豆杉繁密的树枝间筑有一个鸟窝！我恍然大悟，原来它的巢就这里。我十分佩服这对山雀夫妇的胆识，它们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筑起了爱巢，并成功生育了一窝雏鸟。至于我这位邻居是什么时候搬来的，我竟然全然不知。

梭罗在《瓦尔登湖》里说，没有鸟儿为邻的居所就像没有放盐的肉。在城市里能与鸟为邻，聆听天籁般的鸟鸣，体会人与自然的和谐的妙境，是一件快乐的事。

责编：周红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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